《黑社会》和《龙城岁月》，两个名字虽然指的是一部电影，但讲的却未必是一个故事。

前者是香港放映版，时长约104分钟；后者是内地引进版，时长约90分钟。因为这15分钟的区别，我们差不多可以感受到两个不同的杜琪峰(导演)。

相同的是故事背景：香港黑帮“和联胜”每两年由叔父辈人物在各地盘大佬中选出一位“话事人”———帮会老大，并继承象征权力的龙头棍。今次两个候选人阿乐(任达华饰)和大D(梁家辉饰)行事不同，阿乐圆滑阴沉，大D强悍乖张，两个人各有支持者，为争夺龙头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……

先说说直接影响剧情的两个改动。

其一是主要人物吉米仔的身份。

香港版中，吉米是黑帮新生代的拔尖人物，相信黑帮生意在新时代也必须有新做法，所以不惜花时间去学MBA，个性强硬而低调，最会审时度势。吉米和他的同辈“飞机”从大佬那里得到的教育完全一致：混黑社会不被人欺不被人踩，只有做“最大最有权力”的那一个。只不过，“飞机”靠拳头打开局面，而吉米则更信任“生意”头脑。

内地版则把吉米仔的身份改成了警方卧底，把他因为自身利益而摇摆的态度解释成警方的安排。虽然这也是为了交代结局必须埋下的线索，但确实别扭又突兀。特别是他老大被打残后，向他总结黑社会的所谓“规律”，被简单改成了“不要加入黑社会”的说教，简直搞笑。

其二是结局，也就是阿乐和大D的结果。

香港版的结局表面上出人意料：歃血为盟又联手打下新天地的阿乐和大D正在悠闲地钓鱼，大D野心不死，试探要与阿乐分权；一直八面玲珑的阿乐突然凶性大发，以巨石砸倒大D……这段视觉效果非常残酷写实，阿乐喘着粗气一次次举起石头，直到敌人的头被砸进土里才停止；当他的疯狂举动被儿子和大D老婆发现时，毫不犹豫地命令儿子去发动汽车，同样毫不犹豫地杀死了大D的老婆；最后的镜头是阿乐和儿子若无其事地开车回家……

内地版比较简单，深圳新闻资讯 ，遵循“恶人得恶报”的传统：阿乐刚把大D砸倒，接到吉米报信的警方控制了局面，两位大佬俱被铲除。这样的改动虽然也能自圆其说，不过显然与港版的基本色调和主题挖掘不同：港版对黑社会的描绘更阴暗，更讽刺———凭着“忠心义气”发过毒誓的两个人，争的不过是“荣华富贵”四个字，这让黑社会的所谓传统在现实物质世界显得刺眼而又无力。

除了以上情节的改动，两个版本在一些细节上也有差别。这些差别主要体现在对两个背景的交代上。

其一是黑社会的文化传统。

比如影片开头。香港版是一张老旧的、写满不知所云文字的符咒，符咒笼罩下，一群难辨时代的人在大声诵读所谓洪门戒律：“……贪图利己，以伤兄弟，有此欺心者，死在万刀之下……”内地版则完全删除了这段寓言色彩浓厚的镜头，直接切入故事。这一删除不影响情节。但是后来演到大头舍命保护龙头棍，一边挨打一边背诵这些戒律，不免令人摸不着头脑。

杜琪峰曾说，“拍这戏的出发点，是我看过不少资料，也听过不少故事，其实所谓黑帮的传统文化，在今时今日的香港已不存在，……我有兴趣的是黑帮在这个时刻何去何从”。可以看出，有多部黑帮题材作品的杜琪峰，这次显然是想在“黑帮文化”的历史挖掘和时代解读上做点文章。而这样的导演意图，在《黑社会》和《龙城岁月》中，体现出的层次和深度显然不尽相同。

再一是关于白与黑的关系。

比如肥邓回忆自己接位时曾说“我当年当选的时候，连四大探长都来道贺了……”，内地版改为“我当年当选的时候，还又舞狮又舞龙呢……”；香港版还有一段关于大陆公安卧底香港黑社会的交代，内地版删了……

有一种说法是，内地引进版是杜琪峰自己裁减的结果。如果真是这样，那么显然他注意到了黑社会在香港的独特的历史渊源和文化解读，而且他也认为，这种渊源和解读在香港以外的地区，是难以被主流接受的。

（BLYTH）